我是個煤二代,自小就聽著落陵的故事。
父親是個掘進工人,八十年代進的落陵,和千萬普通煤礦工人一樣,他也那般普通。他個子不高,留了兩撇小胡子,白凈的臉上總堆著那個時代最質樸的笑。他平時穿的很干凈,總是一副虛靜、恬淡的樣子,難以想象他滿臉煤泥,穿的灰不溜秋地趴在狹窄的滿是泥水的巷道里,拼了命的揮著鎬頭,死撐八個小時亦或者十小時的場景。
起初年紀小,以為煤礦工人的工作和那個時代工人的榮耀一樣閃亮。直到有一天,在課本上看到一個煤礦工人的照片,我震驚了。在灰暗的洞子里,穿著丑陋、破舊衣服的工人,臉上抹的凈是煤灰,只露出兩只眼睛和一排一點也不漂亮、不光潔的牙。當講課的伯父告訴大家父親的工作就是這樣時,全班一陣轟動,有幾個尖酸的聲音“他爸原來做這么爛的工作啊”。
我帶著課本回家的時候,母親說父親的工作大體就是這樣,不過她也沒親見過。我等著父親回來,他倒一臉輕松的回答,“平時就這樣,有時還不如這”。我不開心,心情都堆在臉上。父親以為我瞧不起他:“我掙錢給你花,你還嫌我丟人了”。我只是沉默,不愿相信父親做的工作會這樣艱辛,都是他平時的輕松、開心騙了我。
我沒嫌父親的工作丟人,隨后我還對同學講,將來也要進煤礦。
大學畢業后,我如愿被分配到花園煤礦,剛來時就覺著這地方還挺漂亮,疑惑這是不是煤礦,怎么會這么干凈。我的工作崗位是井下皮帶機司機,第一次下井,出了罐籠,看到副井通道豪華裝修的時候,著實驚了一下,不禁感嘆這環境也太奢侈了。師父笑著提醒,“咱那不這樣”。等我到了機臺的時候,才發現確實不那樣,同樣是井下,這環境差距也太大了。好在我是農村來的,還能適應這濕熱、昏暗、混濁的環境,“也沒想象中那么遭嗎”。
不覺,來花園煤礦已有九年,開過皮帶,待過機修廠,現在在礦企業管理辦公室負責環保監察和制度體系的建設與考核。有過苦澀,也有勞累后的開心。這里和別的地方太不一樣,有一群人固執的熬在煤礦,哪也不肯去。不怕苦,也不嫌累,為了家人,為了生活,就默默的熬著。我有很多關系很鐵的工友,我們一起霍煤,一起推重車,一起除銹刷漆,一起處理矸石堵眼,一起肩挑背扛,一起安撤皮帶,一起熬夜,一起晚上井,也一起吃著饅頭里不小心蹭上的煤灰,下班后一起開心的逛縣城,找美食。和他們在青春的時辰遇見,然后一起修飾這最美的華年。
花園煤礦應該是最美的樣子,因為花園有我,我給了她我最美的樣子。
▉花園煤礦 楊文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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