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出斗金的微山湖,碧波蕩漾,水草豐美,雀鳥成群,魚肥蟹壯。夏日的蘆葦蕩,青紗帳般稠密。它青蔥婆娑,婀娜多姿。而到了秋天,白銀似的蘆花一蓬蓬開滿蘆葦稍頭,柔韌而又輕靈,繾綣的金鳳徐徐吹來,洋洋灑灑,湖畔“無處不飛花”的景致,別具一格,令人難忘。
密密叢叢的蘆葦,給我的童年帶來了無窮的樂趣。放學以后,呼朋喚友到湖邊,折一節蘆葦,用鉛筆刀削一個斜茬,一端挖個小孔,另一端夾上一片嫩嫩的葦葉,便成了葦笛。嗚嗚啊啊,恣意的吹著不成調子的曲子,自己還美得不行。蘆葦芯的內壁,有一層薄如蟬翼的葦膜,把它貼在笛子的氣孔上,笛子能發出悠揚而清越的顫音,比人工生產的笛膜,不知好上多少!
秋天是收獲蘆葦的季節,家家戶戶車拉船裝,足足忙活一兩個月。家前院后全是堆垛如山的蘆葦。蘆葦渾身都是寶,葦桿能造紙或編織家庭用具或工藝品;葦根可入藥,有清肺熱,除胃火,祛口臭,生津利尿等功效。
據說蘆筍能預防癌癥,用它生產的罐頭直銷德國。微山湖地區盛行一時的370(裝370克蘆筍)杯子,就是德國制造的,專門裝蘆筍罐頭用,為的是防止別處的貨冒牌。
蘆葦在加工物品前要用蔑刀從根到稍一分為二,再灑上一些清水,待濕潤后放到打谷場上或平整的院子里,用碌磙來回碾壓,然后才能編織各種物件。它以柔軟光潔耐用而聞名。用它編織的掛蓆和葦簾出口到日本,非常搶手,是湖邊老百姓的一項重要經濟來源。
漁家姑娘常常是一邊編蓆一邊唱著編蓆的歌訣:“篾子白,篾子長,家家戶戶編蓆忙;抬二壓三勤拿四,大紋不離狗座子……”
微山湖的蘆葦有好幾個品種。有硬度很高的桐葦、鋼葦;有又粗又高的江葦;有柔軟堅韌的棉葦、荻葦;還有總也長不成材的蘆芽。其實適合于編織精細物品的只有棉葦和荻葦,其他的只能用來造紙、織箔、扎籬笆、作飼料。
編織葦箔是用整棵的蘆葦一倒一順,放在幾條墜著磚頭(或別的重物)的麻繩擰成的扣里,然后一棵一棵串聯起來,編織寬3.3米(一間屋的寬度),長幾米或十幾米的葦箔,用來建房子或搭棚子之類的建筑。記得76年唐山大地震后,外地到微山湖求購葦箔的絡繹不絕。微山湖的蘆葦一時名滿全國。在那個貧窮的年代,蘆葦為湖區人民的溫飽立下了汗馬功勞。
這些編蓆、織箔、賺錢養家是大人操心的事,我那時年齡小,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時候,一門心思都用在了玩耍上。到蘆葦蕩里捉“葦喳兒”鳥、拾張雞子蛋、紅冠子蛋。用粗壯的江葦模仿注射器的原理制作水槍、水炮,一群小伙伴們,沖啊殺啊,互相追逐嬉鬧,玩的昏天黑地,不亦樂乎。
家鄉的蘆葦制品幾乎無處不在。床上鋪的,床邊護墻的,屋頂的棚子,盛糧食的囤子、簍子,趕集的籃子、筐子,蒸饅頭的籠蓋,遮陽的斗笠,盛筷子的箸籠……都是蘆葦編織的。每年冬天母親還為我們姊妹幾個做蘆花鞋,毛絨絨、暖融融的,走在冰封的湖面上也不打滑,比棉鞋舒服多了。用鮮葦葉包裹的粽子,吃起來也感覺格外香甜。所以蘆葦在我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永不磨滅的美好記憶。詩經中我最先會誦讀的不是那首膾炙人口的《關雎》,而是這首《蒹葭》
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。
所謂伊人,在水一方。
溯洄從之,道阻且長。
溯游從之,宛在水中央。
……
八九十年代由于微山湖過度的開發,魚池、圍堰侵占了蘆葦生長的地方,連綿幾十里的蘆葦蕩不見了,被挖掘的七零八落。看在眼里,憂在心里。
好在十八大以后,政府重視環境保護了。退耕還湖,退“養”還湖,還修筑了蜿蜒幾十公里長的湖東大堤,以此為屏障將大片的濕地圍到了湖堤里。淺湖里的魚池、圍堰被填平了,重新栽上了蘆葦、蒲草、苦茳草等,現在成了游人如織的5A級景區。
現在我們家鄉的蘆葦又連綿成片了,望著那郁郁蔥蔥的蘆葦,就像望著久別重逢的親人。我用驚喜的目光重新認識它,思索著人生的哲理。它不計較生存條件,無論多么貧瘠荒涼的湖邊,水洼,渠溝旁,只要有水或潮濕的土地,它都能快樂的生長。不需要任何人的打理和照顧,它的生命力非常的強勁,即使把它的葦根斬斷幾截,也照樣繁衍生息,今天看著還是稀稀疏疏的幾棵,來年春天就會呼啦啦鉆出一大片。它虛心有節,不枝不蔓,努力挺拔向上。它柔中有剛,不亢不卑,樸實無華。它出污泥而不染,置旱地而不衰。對人一無所求,卻把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的獻給了人類。它的這種精神是何等的可貴,它的這種情操是何等的高尚!
■運河分部 殷允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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