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甚愛養花,尤其愛養蘭花。每逢歲末都會添置兩盆蘭花,有的是從花友那里淘換過來的,有的是花棚外被扔掉奄奄一息的,都不是名貴品種,可他卻如獲珍寶。我問他為何如此喜歡蘭花?父親回答道:“蘭花的姿態美啊!沒有張揚的花、葉,卻有質樸文靜的氣質。”他有時也會囑咐我“蘭花品格高雅,素潔,是花中君子。做人理應如蘭!”
每當有人看到滿屋子蘭花,羨慕地說道:“蘭花好看是好看,但是不好養,太嬌氣!”父親每每笑著搖頭“養蘭要用心!”父親在土壤、肥料、濕度、光照上總能把控的游刃有余。由于蘭花品種很多,幾乎每個季節我家都能看到盛開的蘭花,一朵朵猶如墜落蘭花叢中的蝴蝶仙子。每到快開花的季節,他總是守著花骨朵一直到深夜,唯恐錯過那綻放的瞬間,真是“只恐夜深花睡去”啊!蘭的香不虧是王者之香,韓愈用“揚揚其香”來形容真是太貼切,是那種灑脫、有風范、不容侵犯的香,但是刻意去嗅,它又倏忽不見,“入芝蘭之室,久而不聞其香。”
母親對父親養蘭頗有微詞,可她又在父親出差時對蘭花頗有照顧,還偶爾偷偷跟我說:“你父親身上也有一股子‘蘭香’!”其實我知道母親的心,她是心疼父親費神,畢竟因為姥姥姥爺雙目失明,父親是兩個家的頂梁柱。他一個人,挑起了繁重的工作和兩家農活,而舅舅又從小體弱多病,也是父親趁著冬季農活不多時帶著他跑南跑北地看病。
可母親越是心疼父親,父親卻有操不完的“閑心”。有一年春節前,一位老人徒步走到我家,我和弟弟很詫異,看不出來這是哪家來的親戚?媽媽邊忙活著燒水、倒茶,邊跟我們講老人的故事。原來,老人的兒子因為犯罪入獄,兒媳提出離婚,老人不知道該怎么辦了,便好幾次徘徊在監獄接見室門口。當獄警的父親知道后,他一邊鼓勵在監獄里服刑的老人之子好好改造,一邊多次家訪勸慰老人兒媳再給服刑人員一次機會,還聯系村里幫她購置了織毛衣的機器,使其能獨立支撐家里的生計。老人和父親在堂屋里拉呱,他黑黢黢的滿是皴裂口子的手,拉著我父親的手,久久不松開。老人辭別時,父親見我和弟弟眼瞅著那籃子花生,只得留下了。可我倆吃花生時,發現了籃子里還有一個手帕,手帕里是零零散散的紙幣。父親二話沒說就推起車子離家,半晌方回。原來,他一路騎車將送老人到了家,才將那個手帕和錢塞進了老人的手里。
過了兩日,逢集。很少趕集的父親,讓我去集市上買兩雙加厚羊毛襪,說是騎車送老人時,老人提到兒子經常凍腳時,哭了。
“幽蘭香飄遠,蕙草留芳根”。又是一年團圓時,父親已離開我們五年之久了。可每逢春節,我還是習慣帶著兩盆蘭花回娘家。在郁郁的花草叢中,似乎那一室芝蘭如君子之風,滌蕩著塵世,芳香馨人間。而我心里,也始終住著那句“君子理應如蘭”。
■金橋煤礦 宋士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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