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條小路靜靜地睡在河邊，也說不上哪里好，就像心里裝著的某個人，毫無厘頭地喜歡著。每次走出家門，足底生風，像被某種力量召喚，走得十分帶勁兒，八九分鐘便踏上了這條河邊的小路。

今年夏天，因創城道路改造，小路前后全程封堵。那段時間，小路看似像被人遺忘的隱士，享受著生命的悠閑時光。

在繁華的鬧市，想尋一個《紅樓夢》里寶玉夢中游歷的“綠樹清溪、人跡稀少、飛塵不到”的地方是一種奢望。封堵的小路因此依舊被人惦記著，依舊有為數不多的喜歡清靜的人來這里散步。我和一位七十歲左右的老者更是成了這里的常客。

每天晚上我都在這條小路上來來回回，散步往返，熟讀著小路，像讀一首喜歡的詩歌，去時攜一陣愉悅的輕風，回時帶著踏遍天涯的酣暢。

每天，在這條小路上，我都是直著往前走，再折返回來，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那位老者倒退著來回行走。原來還可以這樣走！那一刻我恍然大悟，宛若掀開生命的一角，窺見了棱角分明不夠圓潤的生命底色。回想半生的經歷，很多事都由著固執的個性，不會拐彎，經常一條道走到黑，有些本該平坦通暢的路，走得踉踉蹌蹌，并由此帶來許多煩惱。

那位老者倒退著來回行走，仿佛被一股溫柔的風向后推著，而后面的風也好像自覺地用適中的力接著他，因此走得踏實而又自然。每次遇見，他臉上的表情自然而又祥和，仿佛不是在走路，而是在享受一場賞心悅目的旅行。小路兩邊纏繞的綠色藤蔓，亦在自覺地閃避著老人，老遠就隨風回撤伸長的手臂，做著“請”的動作。

多么睿智的老人！人到了一定的年齡，盡量走不彎不繞的路。無論多好的風景，內心是如何的喜歡，該放棄的還得放棄。無法放棄的亦適合深深地埋藏，在歲月中發酵，釀成上乘的人間佳釀。

■物資公司   李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