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愛無言，不是經常掛在嘴邊，而是濃縮在每一個看似漫不經心但又忍不住的“回頭”里，一個故作風輕云淡轉身就走的“背影”里。我的父親，勤勉冷靜而又情感保守，雖從未說過“愛”，但總在默默守護，對你許下的承諾，都一一實現。

父親是名轉業軍人。小時體弱，父親總是用部隊的生活方式鍛煉我。一大早天剛蒙蒙亮，就把我喊起來晨跑。夏天還好，到了冬天，冷風吹得臉生疼。我曾反抗過父親的這種“專權”，沖他吼過：我又不是你的兵，憑什么這樣嚴格！然而反抗根本無效。父親目光一掃說“一切行動聽從指揮。”

那時候，父親的嚴苛讓我吃盡了苦頭，但同時，卻讓我在老師那兒嘗到了甜頭。有規律的鍛煉，我體質逐漸變好，生病請假誤課的次數減少了，嚴格自律意識增強了，成績也隨之扶搖而上了。可是每當我取得優異成績，美滋滋地拿著獎狀向父母報喜時，父親卻總是嚴肅地告誡我：“不要驕傲自滿，要腳踏實地，你還可以做得更好。”成年后，我理解了父親嚴厲的愛，父親是想讓我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，自律且堅強，更好地走上社會，成為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。

比起母親的總是憂心忡忡，他更像是個若無其事、刻意拘謹的旁觀者。每每回家，和父親不多幾句聊天里也總是訓導多于關懷。現在也慢慢明白，可能父親的心里也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教給我一些東西，他的愛只能包含“好好吃飯”“不要熬夜”“對人對事要禮貌客氣”……這一聲聲叮囑里。父親總是在我為了一些瑣碎小事煩惱的時候對我說：“將軍趕路，不追小兔。”這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可愛又十分有用，一直記到現在。父親不似母親溫柔細致，不會表達如何對家人好，只在我遇事時默默給予鼓勵，不用過多語言修飾，卻帶來無可比擬的安全感和底氣。

父親不是雅士，愛喝酒，但最愛喝茶。父親喝茶最多的是普洱，他把水煮沸，泡上，這應該算他最極致的生活。每次回家，父親泡茶總會招呼我，陪他一起喝茶聊天。茶盤擺開，慢泡淺嘗，生活的瑣事，工作的煩惱，伴隨著一杯杯香茗，慢慢傾訴。那一刻，盛滿琥珀濃香的茶盅，在我和父親間傳來遞去，茶香悠悠，彌漫心間，恣意流淌。父親說，待人如喝茶，多點耐心，多點溫柔和回甘，人生將會更加精彩。慢斟細品，樂在其中，還可以慢慢撫平各種浮躁，是將所有的時光沉靜下來的良藥，喝著喝著就品出了生活的滋味。步入中年，我和父親的口味一致了，喜歡喝茶，每天泡上一杯茶，一天都神清氣爽。

父親已過花甲之年，但在我心中依然是挺拔的、魁梧的。不同的是，現在改成我去愛他了。父親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：人，最害怕的兩個字，就是“后悔”，人的一生很短暫，該出力時，一定要出力；該出手時，切莫縮手。很多時候，父母的那些忠告，我們當時都會不以為然，可是當我們經歷過復雜的人事，逐漸長大以后才發現，那些忠告之所以閃耀，是因為說那些話的人，是最了解我們的人。

■安居煤礦  孔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