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沒怎么翻過書頁了。再來書店,在琳瑯滿目的書架上,我翻來翻去,只帶走了《我與地壇》。
與高中讀課文時不一樣,那時我們著急讀完這一課再學下一課,過了今天,還有更長大的一天。現在的我,不著急了,已經沒有那么多值得期待的未知了,一切都可以慢下來了。
于是,我有了短暫的和地壇的約會,和鐵生的對話。鐵生,這個因為余華接二連三上綜藝而在流量時代也“蹭上”了網絡點擊率的已逝知名作家,從天之驕子到憤世嫉俗再到疾病纏身,他的一生具象化了命運的不確定性,又以絕對的樂觀和豁達生動書寫了“天也不能把我怎么樣”。
初讀《我與地壇》時,我十幾歲,高中,人生蓬勃的春天。我只是深深地埋怨和遺憾,怎么這個青年他就突然瘸了!以至于每次走過幽深的公園,徜徉在茂密樹木下抬頭時,都會想,是否鐵生也如這般仰望過天空,問過,為什么?!
再讀《我與地壇》時,馬上四十歲的我,恰好因孩子扭傷也需要推著輪椅上的他行走。可是,在推著孩子的輪椅走過的幽深公園時,再行經茂密樹木下,我很少會抬頭,只是低頭看著他,看著路,看著前方。我已經是一個母親了。孩子們會問為什么,母親們只會想,怎么做......
時間是巨大的力量。它讓我再讀《我與地壇》《秋天的懷念》等文章時,不再代入“鐵生”的視角,而是在看到某些章節時,不自覺地把自己看作是那個“母親”,惦記著北海的菊花,更惦記著那蹦蹦跳跳的娃,想著他坐在輪椅上日復一日看著夕陽時,躲在墻角的“我”該是什么樣的心境......在哪些章節時,我又變成了“局外人”,冷眼旁觀,是啊,人到中年,誰不曾經受著命運無常的大手撥弄人生軌跡,又有多少人,走著走著,就散了......鐵生不幸,跳遠冠軍沒有了腿。鐵生何幸,足球場上余華等損友們依然給了他一個能守的球門。
季節入秋,改變了風景;人生入秋,改變了心境。蒼老的地壇也是冥冥之中,等來了比他晚出生400多年的鐵生。400年沉淀讓它已不復激動,不善于傾訴,命運突然變臉讓他已不復張狂,不欲于溝通。只是互相陪伴著,看最自然的朝升暮沉,看樹葉在秋天變了顏色。人生入秋后,都會更喜自然之景,更愛老舊之物,彷佛時間打磨出的這些“老東西”,如認識許久的朋友。
羅曼·羅蘭說的真好,他說“世界上有一種英雄主義,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以后依然熱愛生活”。我認為,《我與地壇》三十幾年始終讀者不斷,是因為,鐵生他從未歌頌苦難,只是用他的筆寫下他的生活,給其他遭受著苦難折磨的人們提供些許的精神力量,不抗爭,不接受,安靜地走入另一片天地的力量。
所以,倘若你覺得人生幸運,那么,你應該讀讀史鐵生。倘若你覺得人生充滿不幸,那么,你一定要讀讀鐵生,讀讀《我與地壇》。
文丨孟冉(躍進港)